春日的京城,万象更新,春色满园。满城的迎春、连翘、桃花、红梅、丁香、玉兰竞相绽放,婀娜多姿,美不胜收。尤其是红墙掩映下那一抹高洁的玉兰花,亭亭玉立,清香四溢,分外别致。
早在寒冬未过时,玉兰就已开始孕育它的花蕾,待到春日,不及枝丫上长出绿叶,一树白如玉石的繁花已傲然盛开。李渔《闲情偶寄》云:“世无玉树,请以此花当之。花之白者尽多,皆有叶色相乱,此则不叶而花,与梅同致。千干万蕊,尽放一时,殊盛事也。”
我们今日熟知的“玉兰”,在古代曾有多个名字。同属木兰科的辛夷、玉兰、木莲,常被古人混称为“木兰”。白居易有诗《题令狐家木兰花》:“腻如玉指涂朱粉,光似金刀剪紫霞。从此时时春梦里,应添一树女郎花。”大概是因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,木兰有了“女郎花”的别称。诗中的“朱粉”“紫霞”,则是指“辛夷”,即紫玉兰。“紫粉笔含尖火焰,红胭脂染小莲花。”玉兰盛开之态亦如莲花,又得王维赐名:木末芙蓉。
玉兰花高洁雅致,古往今来,文人墨客争相吟咏。在乌塘,王安石因玉兰优游自得,吟诵出“试问春风何处好,辛夷如雪柘冈西。”如雪,不仅状其白,也言其多,使人联想到春风中的柘冈西坡,茫茫一片,犹如香雪海。无怪那堤上行人,扶老携幼,纷纷而来。
还有人在称赞玉兰时说:“今朝绕郭花看遍,尽是深村田舍儿。”把玉兰看成神仙,其他的花就只能沦为俗气的乡下人了……字里行间溢满了对白玉兰高洁之姿的情有独钟。
明代中叶的大学者胡应麟布衣一生,却喜猎游,广交天下,他从浙江桐庐到河南新安游历,且行且吟,写下了很多杂咏诗,其中一首《辛夷馆》云:“爱此幽人居,春风满庭户。指点辛夷花,忘却来时路。”在一路芳华的辛夷花环绕之下,诗人寄情天地,怡然自得,竟然忘却了归路。
玉兰花的美,不只在于其外表,更在其内在。既是亭亭女郎花,亦有谦谦君子风。玉兰不因俗常而自喜自艾,只朵朵向上,傲立枝头。她开得高洁,毫无杂色,无需任何点缀,就那么欣欣然地开了一树;开得温婉,似大家闺秀,绰约却不张扬;开得清雅,平静释然,隐于庭阶,而芬芳依旧,自然而然,生出一种气象。
楚国伟大的诗人屈原常以纯洁的玉兰为意象,表达其高风亮节的品格,从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菊之落英”到“露申辛夷,死林薄兮”再到“桂栋兮兰橑,辛夷楣兮药房”,用花自比,用玉兰花装饰他的新房,可见玉兰花在诗人心中的分量。
玉兰因其花蕾酷似饱满的毛笔头,故又称木笔、木笔花,是许多文人雅士的喜爱之物,常以此为题表达妙笔生花的心愿。后蜀以填词著称的欧阳炯,写玉兰花写得巧:“含锋新吐嫩红芽,势欲书空映早霞。应是玉皇曾掷笔,落来地上长成花。”
清代诗人赵执信说玉兰“年年偏是斗风开”。高立枝头纤尘不染的花朵,不畏北风盛开,一个“斗”字,玉兰花傲然独立的形象由此鲜活起来。
题诗作画之人换了一批又一批,玉兰却仍是当年的玉树,绽放在时光中,颜色不改,不亢不卑,宠辱不惊。
又是一年玉兰春,美好初遇常在,莫做过客匆匆。如果接下来的某个清晨,走在路上的你正巧撞见街角花开的玉兰,不妨将脚步放慢些,让这一抹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幽远香气,伴随着醉人的春风永驻心中。